■喻雪金(通山)

磨難來得很突然,2017年10月,一直強壯如虎的老公忽感不適,經查確診為胸腺瘤、重癥肌無力,必須馬上手術。突然的打擊讓我驚惶失措、絕望漫頂,感覺天塌地陷欲行無路。然而現實沒有留下更多的時間讓我去絕望慌亂,作為當時家里的頂梁柱,我必須扛起一切,為病中的老公撐起一方晴空。在老公面前我必須豁達樂觀,精心護理;在教授面前我必須虛心請教,事無巨細;在兒子面前我必須挺拔從容,堅不可摧。

術后老公被轉到腫瘤科接受放療,按常規重癥肌無力病人在胸腺瘤術后病情會緩解,完成放療后再回家慢慢調理,可慢慢恢復,然后定期復查即可。而我老公的癥狀卻在日益加重,當放療進行到第三周時已無法行走站立,就連躺下和坐起都只能靠人摟抱,衣食已完全無法自理,且進食困難。此時我已無力獨自護理了,幸好這時兒子已放寒假。就算是母子二人齊心協力,每次幫老公洗澡或扶持著他做一次放療,我們都會如歷大戰,衣衫汗透。

此時的我一改平日柔弱,一夜成長為兼具極致耐心和細心的女強人,即使被病危通知書驟然揉碎了心,簽字時的手仍然下筆有力。而這一切還不是最糟的……

農歷臘月二十七日是我的生日,從前每年的這一天老公都會精心準備,讓我驚喜連連。而2017新年的凌晨,迎接我的是老公壓抑而又痛苦的無力呻吟,淺眠的我一骨碌從巷道的簡易護理床爬起,鞋都沒穿就沖到他的病床前,只見他雙目赤紅,雙手無力地垂在床沿,腳卻在床上亂蹬。我馬上想起教授說的一個醫學術語:呼吸麻痹!就算我再堅強,此時也魂飛魄散,全身發軟,顫抖的手怎么也按不到床頭鈴的按鈕,后來還是鄰床病友的家屬幫忙喊來醫生,醫生來后二話沒說就把他轉到重癥病房。我此時大腦一片空白,提線木偶般在醫護人員提示的地方簽字簽字再簽字,恍惚之間隱約聽到護士讓我去購置一些重癥病房內的必需用器。到了樓下醫療超市,我機械地遞上護士列的清單和銀行卡,再如醉酒般步履踉蹌地回到病房。又在恍惚間聽到護士說讓我去找住的地方,每天下午四點有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云云……我雙眼空洞,機械地走到醫院門前臺階上坐下,此時正大雪紛飛,冰凍三尺,我卻沒有任何感覺地坐在水泥臺階上,不饑不寒,也沒有思維,宛如一尊木偶。

2017年大年夜,我漂游在武漢街頭,抬頭望向街邊昏暗的路燈,忽然感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和寂寞,渾覺天地間只有我一個人。2018年春節,早上起來嚼了個面包,然后到重癥病房樓下坐在花壇邊緣,癡癡地盯著一號病房的窗口,靈魂已出竅,從那個窗口飛入房內。中午嚼沙般咽了幾根熱干面,早早來蹲在重癥病房門口,等下午四點的半小時近視時間。

老公很堅強,拼盡全力同病魔抗爭,終于在第二十九天徹底脫離危險,回到了普通病房。這天我如同過節,為老公新買了整套行頭,把重癥病房里用過的東西都丟進了垃圾簍,自此我又變得鮮活靈動起來。

現在老公已經完全恢復。

人生是一次旅程,旅途中怎么可能不遇到山峰崎嶇,既然崎嶇山峰不能避免,那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坦然接受、堅持不屈、保全身心,不放棄不拋棄,迎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