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人圍坐一起,一鼓,一鑼,一梆子,自敲自唱,正是“不托管弦,人聲幫腔”的老式演唱。聽,唱的是《梁山伯與祝英臺》的一折《訪友》:清瘦的“梁山伯”的嗓子尤其清亮,跌宕起伏,游刃有余,把梁山伯與心愛的女人訣別時的悲傷表現得淋漓盡致。忽然體會到無伴奏的妙處,干干凈凈,只有發自人內心的情感的聲音。情到深處之時,后臺幫唱者齊和,聲音氣勢如虹,回蕩在通城雋水湖畔……
這是透著鮮活的通城民間氣息的地方戲——打鑼腔。清瘦的“梁山伯”,正是通城打鑼腔第六代傳承人張李吳。 12月3日,通城文化館書記左心泉告訴記者,在通城傳唱近兩百年、百姓喜聞樂見的地方戲打鑼腔,目前正在著力申報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項目。
兩百年前,天沔藝人王耍兒傳入通城
打鑼腔,在通城可謂家喻戶曉,稍年長者都會哼唱幾句。因為在那些娛樂休閑活動十分貧瘠的年代,它曾伴隨許多人度過了一段段美好的時光。聽者追捧,唱者自然興奮,打鑼腔就在聽者與唱者的一唱一和之中傳唱到第七代傳承人。
說起通城打鑼腔的“鼻祖”,就不得不提到一個叫王耍兒的人。據介紹,打鑼腔流入通城約在清嘉慶、道光年間或更早時期。當時,每遇洪水之年,天(門)、沔(陽)人逃水荒沿雋水而上,賣兒賣女的,雜耍的,唱曲乞討的,玩蛇耍猴的,經常可見,其中也不泛天沔花鼓藝人。據傳,通城打鑼腔便是王耍兒逃荒到此地而傳。當時,聽了王耍兒唱戲,許多人便喜歡上了這種戲曲,王瑞成、陳官寶等人便請王耍兒教戲辦科。他們在學唱之時,融入本地民間戲曲元素。從此,融入濃郁本地特色的打鑼腔在通城地區迅速蔓延,且與通城毗鄰的崇陽、湖南臨湘、岳陽、平江邊境等地也開始盛行。
今年68歲的鐘清明,一直致力于民間音樂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工作,上個世紀80年代曾經在通城文化部門工作。據鐘清明介紹,過去,在通城崇陽一帶同時盛行漢劇、提琴戲、打鑼腔,因此三合班、二合班也常見,一個藝人同時唱打鑼腔兼唱漢劇或提琴戲,或一個班子兼唱幾個劇種,稱為“幾”合班。漢劇被稱為“大戲、絲弦戲”,提琴戲被稱為“琴腔”,打鑼腔被稱為“花鼓”或“鑼腔”。三戲雅俗兼容,藝術上互為借鑒,對打鑼腔板式的發展和鑼鼓伴奏及豐富表演程式方面都有極大的影響。同時,打鑼腔劇目內容主要以百姓生活為主,貼近百姓生活,幽默生動,更受百姓青睞。
因為有著深厚的群眾基礎,打鑼腔漸漸在通城開花結果……
歷經磨礪,因改革開放而重生
12月3日,記者在通城見到47歲的張李吳和他的師傅之一杜神蔭老人。據70歲的杜神蔭介紹,1954年,盡管知道戲子身份卑微,但他還是跟隨同屬一個戲班的鄭觀華、盧洪海、付海棠三位師傅們走上戲臺。他還記得,當時第一次上臺,他就是唱的《賣花傳扇》“小生”角色,贏得了陣陣吆喝聲。話說到此,杜神蔭便開唱了幾句,也許聲音沒有了當年的清亮,但其中的一招一式,一舉一動足見這位老藝人深厚的功底。
杜神蔭接著說,過去學戲都靠口口相傳,為了便于學習流傳,他便開始了邊向師父學習邊根據記憶一筆一畫錄入劇本。不幸的是,上個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的一場動亂,三四十部手寫劇本、所有的戲服都被焚燒破壞。
心痛了,神傷了,所有像杜神蔭一樣愛好打鑼腔的藝人們,不敢再大聲哼唱曾經張口就出的曲調和臺詞,唯有心中默默念著,念著,念得心中疼痛難忍……
改革開放來了,也帶來了打鑼腔的新生。1978年的一天,在錦山油坊村里,村民在農田干完活回來后就忙開了,有的卸下門板搭建草臺,有的開唱練嗓子,有的提來自家煤油燈……夜幕降臨,大家圍聚在草臺旁,期待著激動人心的一刻。鑼鼓響起,“主角”的亮相讓臺下的所有人爆笑不停:床上的被單、臺下觀眾稍新的外套都成了戲服。可是,這些不僅沒有影響唱戲的效果,反而激起了臺下的熱情,因為大家都是發自內心喜歡打鑼腔。直至深夜,曲終之后大家久久不愿離去。那一夜,村里很多人無眠,很多人也睡了一個好覺,這一切都源于打鑼腔。
錦山油坊村的夜晚不再沉靜,打鑼腔持續上演,數百上千人慕名而來,點燃了四里八鄉人的熱情。
自籌組劇團,老藝人打開新市場
也在1978年,張李吳開始學習打鑼腔。由于從小耳濡目染,張李吳很快走上了戲劇的舞臺。張李吳介紹,1980年之后,人們的生活有所改變,逢年過節或紅白喜事,村民一如過往地請人唱戲。就這樣,一批熱愛打鑼腔的藝人活躍在通城的各個村落之中。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通城境內擁有打鑼腔的劇團達到三十多個,可謂盛極一時。
據鐘清明介紹,打鑼腔的主腔有圻水調、四平腔以及倒扳槳、哭皮腔、還魂腔等。不論腔的長短緩急,每句唱詞的尾字幫腔都必用人聲和唱。根據早年的挖掘整理,可查劇目有一百多個,以平民生活為題材的三小戲(小生、小旦、小丑)居多,反映了農村田間地頭最原始、最樸質的生活故事。劇目可分為大、中、小三種。大戲又稱“正本戲”,可演一個晚上(半天);中型戲又叫“介場戲”,演于兩個大戲中間;小戲多用作“找戲”(三四十分鐘),即演完了再“找”(補演)一出小戲。
1989年,張李吳在自己精心學戲與唱戲十余年之后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自籌資金成立了“通城縣百花劇團”,并公開招聘學徒,其中7人從四五十名應征者中脫穎而出,成為了他的首批學徒。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張李吳的苦心經營下,百花劇團在當地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其編排的《慈母淚》、《賬房會母》和《皮秀英四告》等10個劇目成為了通城 、崇陽兩縣各鄉劇團移植演出的經典劇目。他因表演精湛而被觀眾譽為“第一小生”。
張李吳成了“明星”,前來拜師的人越來越多,到目前為止徒弟達到50多位,其中還有的徒弟組建了小劇團。說起他最小的徒弟,張李吳更顯得十分得意:1989年出生的黎秀麗,本來在通城縣城一家超市上班,2008年一個偶然的機會,聽到他演唱的打鑼腔之后,便毅然辭工,跟隨他學藝。如今,黎秀麗與同為唱戲的丈夫已組建了自己的小劇團。
經費條件不足,打鑼腔表演有待“包裝”
張李吳說,他近幾年平均每年帶團演出均在300多場,而在2007年演出286天,演出570多場。從張李吳口中的數字,記者似乎感覺到打鑼腔仍處于一種繁榮鼎盛時間。但張李吳卻不這樣認為,他說打鑼腔是在殘喘求存,劇目繁多、唱腔講究等一系列問題對這門民間藝術戲劇的傳承構成了一定的威脅。
鐘清明介紹,隨著時代的發展,許多會打鑼腔的人已轉行外出打工了,如今傳承人總共也不超過100人。而且,現在年輕人也很少對打鑼腔感興趣。
左心泉告訴記者,雖然在2008年由縣文體局組織專班打造的打鑼腔傳統小戲《藥板凳》經過打磨加工,送選全省首屆地方戲曲藝術節暨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匯演,榮獲“表演二等獎”和集體“演出優秀獎”,但由于長期經費不足和教學條件有限,眾多打鑼腔的表演劇目表演比較粗糙,因此還擁有很大的挖掘潛力。
鐘清明說,打鑼腔是古代勞動人民生活的畫卷與縮影,也是從生產生活走向舞臺戲劇的初級階段,因而,對研究長江中下游眾多地方戲的產生和形成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是戲曲進程中的活化石;它貼近生活,在戲曲改革和表現現代生活為題的戲劇中,更展示了它無窮的潛力。
作為一種地方戲曲,打鑼腔雖然本身具有強大的生命力,深受民間廣大群眾的喜愛。但在文化多元和藝術形式快速發展的今天,如果不加重視,它將無法在當今各種多元化的流行藝術形式中占有一席之地。因此,重視對打鑼腔保護、發展和傳承,這是打鑼腔繼續發揚傳唱的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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