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麗明(通山)

到特校工作之前，我從沒想過在身邊會有這樣一群孩子，是命運特殊的眷顧，讓我們相遇相知。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里，都有許多不平凡的故事在演繹，亦如每一朵殘缺的花朵，照樣散發著芬芳沁人心脾。

我們班的孩子分別是唐寶、自閉癥、智力障礙、精神障礙兒童。其中三個多動癥加自閉癥的小不點，一刻都閑不住，一會滿教室轉著圈跑，一會掀翻了桌子，一會站到凳子上撲通一聲往下跳，一會嚎啕大哭，一會哈哈大笑……跟他們交流時沒有任何表情與反應。他們小朋友之間也沒有任何交集，就算是跑著跑著撞到一起也不會互相看一眼有些表情變化，就像兩個沒放穩的石頭在滾動過程中撞了一下又分開。他們情緒之間的變化沒有任何征兆，突然哭、突然笑，讓人措手不及。讓他們安靜地坐兩分鐘，是十分困難的事。

我來學校第三天，有個調皮的男孩伸出雙手在我面前晃，說他媽媽給他剪指甲了。我一看，天啊!指甲面只剩半截，甲床被撕裂，有的指尖流出血來，有的指尖隱隱透血，十個殷紅的血跡斑斑的指尖觸動我全身掌管疼痛的神經，十指連心，這該有多疼啊!不知道家長是什么原因把指甲剪成這樣。我托著他的手問他疼不，孩子咧著嘴笑了，說不疼。轉眼，他就把一個女孩手中正在涂色的畫奪過去撕破了，女孩抱頭大哭，他卻一臉壞笑興奮得跳起來。過段時間，指甲長出來了，他的手背、手臂、臉上各出現幾處新鮮的傷痕。給他貼創口貼最長時間能管到半小時，一般貼一兩分鐘就不見了。他的手，不撓別人就撓自己，總要撓點什么，或者是一溜煙的功夫就把衣服脫了，光溜溜的坐在凳子上，即便流的血還未干也沒有停住的時刻。他的腳和嘴，同樣也是閑不住的，說個不停，走個不停。有時，他上完廁所回來，光著膀子提著沾滿大便的上衣呆呆地站在辦公室門口或教室門口叫老師。

通過兩個月的相處，我基本上摸清了每一個孩子特立獨行的個性;通過和各個家長的溝通交流，我也了解了孩子們的成長過程。孩子多數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他們比正常的孩子更需要關愛。有時看到孩子們純真無邪的笑臉，我常問我自己到底能夠給他們帶來什么改變，能教會他們什么知識。作為一名特教老師，我深知自己責任之大，任重而道遠。

班里智力障礙程度稍微輕一點的要算班長了，平時打掃教室衛生、在食堂幫班里孩子打飯等這些事基本上都能做。有次，在學生資料中發現他生日將近，我問他平時怎么過生日的。他摸摸后腦勺靦腆一笑，說從來沒有過過生日，也沒吃過蛋糕。那一刻，我心頭一酸。我想著，無論如何，今年一定讓你過一次生日。過生日那天，我訂好蛋糕，把桌子擺攏，孩子們圍坐一圈跟著音樂一起齊唱生日歌，他從門衛室拿出蛋糕，一路上從不少孩子艷羨的眼神中走來，像個凱旋歸來的將軍。許愿之前，我提示他，這個愿望只能是好好成長，將來一定要疼愛辛苦養大自己的奶奶。他閉著眼睛一板一眼說出這些話。這或許是他人生第一次許愿，對著燭光，滿臉虔誠。但愿他長大后，真的如此所愿。

常有人好奇地問我，那些孩子怎么教。我想，用心用情去教吧!孩子們偶爾出其不意的一句“老師，我喜歡你”，是我前行的能量;“老師也喜歡你”，是我發自肺腑的回應。是的，不僅如此，他們如同所有的孩子一樣，值得全世界的善待。